IV 冰敷
穿著黃色上衣的Jitu 家鄉在北邊的Saharsa,
他一直說家鄉是個很貧窮的地方, 很窮很窮。此刻的黃色上衣沾染了拉賈斯坦塵土,
13歲的男孩難免也沾染了些滄桑。
他會的英文單字不多;而我的Hindi也是現學現賣。
我們的交流成功地建立在豐富的肢體和表情, 以及Google翻譯上。
「跟你說喔, 我原來在辣椒工廠工作喔,
我們每天要把採收完的辣椒丟到大油鍋裡面去炸。我們都是非法的童工, 你知道吧。」
「所以你才會被帶來這裡。」我點頭。
Bal Ashram 就是專門收容這些童工的避風港。
「我必須把油炸完的辣椒去油、弄乾再拿去市場當香料賣。我一天可以賺到50盧比就很棒囉。」他有微笑有語助詞。
「那你每天要工作多久啊?」我問。
「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啊。」英文數字對他來講比較輕鬆, 但這工時可不。
「那你的家人沒有去工作嗎?」
「我媽媽沒法工作, 我爸爸不知為何在我小的時候有一天眼睛突然就看不見了。我原本還有一個妹妹, 但因為我們家很窮很窮, 所以…」
所以。
這兩個字之後, 他頓時表情不再活潑, 肢體停止動作。
他眼睛不敢再直視我, 或者是不敢讓我看穿。我沒有多問, 我也怕問出不敢聽的答案。
這個國度盛產悲傷。
他很快地調整情緒轉移話題。
我也配合地在很大聲斥責說「小朋友怎麼可以碰油鍋!!」
他得意地說「油鍋不是問題啦!比較痛苦的是在油炸的時候辣椒的辣會讓皮膚灼傷。」
「什麼?!」我用drama queen式的口吻再加個華麗的撥頭髮表達我的驚訝。
「是啊你不知道嗎? 你的皮膚會跟灼傷一樣,
一直不停地發熱, 然後疼到無法睡覺。」他一副”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”的老成模樣。
還沒等到我問, 他就迫不及待自爆緩解的妙方。可能是怕我追問他妹妹的事吧, 我不禁這樣想。
「每天收工回家我就立刻去買冰塊來冰敷喔!
像脖子啊手臂啊還有臉頰,如果不冰敷的話根本無法入睡啦, 大概冰敷半個小時左右就會比較舒服一點囉。」一樣有微笑有語助詞。
周而復始, 薛西弗斯式的灼傷原來不過是Jitu 的日常。
我問13歲的他對未來有什麼打算, 他說他對未來沒想法。
嗯, ,就如同當時總在清晨的迴廊上向菩提樹們說早安的我一般- 對未來沒有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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